柒露鸣响

爱你,是我做过最好的事

【血所】焚船(1)

预警:密教pa,有可能令人不适的描写,蛾使徒血x灯导师所,后面可能会有所门血乱炖请注意虽然是连载但完全没有连载的意思,不会有规律地更新啦


summary:蜕衣舞者的谜语是:“何物会失去?”每个蜕衣舞者的寓言都是回答谜语的一次尝试。

*

亚利斯塔从梦中醒来,像持续而长久的坠落被拦腰砍断,感受到短暂的惊悸和突如其来的血液回流。他直起身,过长的棕发被冷汗粘连在后颈,每一丝的触感都鲜明可见,如同剥皮之人。他的手指和思维僵硬麻木,仿佛有蛛网缠绕,迟钝到似乎不知所云,金色的、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,洒在他面前,亚利斯塔后知后觉地回忆起:现在是秋天的午后,我方才做了一个梦。与此同时,他才意识到腰背的疼痛是因为自己枕着手臂,在书桌前入睡,钢笔尖的墨汁因为急不可耐、粗暴的书写,和过久的静置干涸了,在白纸上只能留下划痕,窗外能够看到黄色和绿色交错的树枝,小鸟隐藏在其间啾啾鸣叫,墙面上有一扇本不该出现的镜子,已经被打碎,亚利斯塔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小臂,全无鲜血,表皮能够被轻松揭开,如同蛇蜕皮、蛾破茧,碎玻璃过深地扎进肉里,他一点点地,不算小心地拔下来,在手指上留下划痕,颜色惨淡气味新鲜。亚利斯塔把外翻的伤口抚平,随后再次顿住,阳光现在太刺眼,喔,原来如此。因为此时此刻,光滴落在皮肤上,弥漫在空气里。他想起了沐光明者的名字。



亚利斯塔在大学时过着这种生活:早餐吃掉晚餐剩下的法棍,再喝掉昨天剩下的凉水,在不算太冷的十月早早裹上围巾和大衣,咔滋咔滋地踩满地焦枯的梧桐落叶,他熬夜背诵法律条文,时针拖曳着时间,他有几次不声不响地被锁进图书馆,但目的只是看手表困在圆圈里重复行走。但亚利斯塔并不梦想某天在律所出人头地,虽然按照轨迹他的人生本该如此,仅仅是出于一种礼节性的惯性,将生活过得稳定而一成不变,令人欣赏。他的手表坏掉之后,亚利斯塔尝试去调试它,他从来不是那种心灵手巧的人,理所当然的失败了。因此,亚利斯塔有时会好奇,他的人生是怎么行差踏错到这一步的。他偶尔会光顾画廊,从不购买,仅仅是嗅嗅颜料干掉后的气味,这会让他想起某种又干又黏,弥漫不去的东西,看千篇一律的名作临摹和风景画,它们是完全依靠深思熟虑的作品。亚利斯塔推开门,被居于其中的一副吸引,它闻起来像矿物、被碾碎的昆虫翅膀、节肢动物痉挛的小腿,打瞌睡的营业员不知所踪,某人紧随其后,门轻轻关上时,发出并不响亮的吱呀一声。


他问:你喜欢吗?亚利斯塔回过头,看到一个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,下摆一直垂到大腿,眼睛深黑,表情有种冷漠而漫不经心的好奇。于是他一怔,说:我没有接受过关于艺术的训练。对方直直地看着他,眼球深处似乎有什么即将孵化,表情不变,亚利斯塔下意识地、仿佛被催促般说下去:我相信……它的颜色太变幻和随意,我无法准确地描述,恐怕评论家们也会争论它的色彩;主题过于模糊,像随意泼洒的一摊颜料。但它很漂亮,确实很漂亮。他短促地笑了一下,说我也没有想到它会这么怪异。然后问,其他的呢?亚利斯塔已经感觉局促不安,回答道,大多是哗众取宠之作,小部分能看出激情和灵感。如果冒犯到您,这并非我的本意。他开始回想,回想面前这个人的脸,他在哪里见过他。亚利斯塔突然想起:您是不是担任过教职?他说:是的,我过去在大学里任教……过去是法律,现在是古典文学。亚利斯塔想,不应该说这么久的,古怪的气氛从脚底升起,他很小声、快速、不清楚原因地告辞,把门关上,走出很远都能感受到黏着的视线,然后检查自己的课表,知道了所罗门的名字。


他的笔太旧,一甩一转墨汁就会从钢笔的笔尖漏出来,在纸张上留下一块蓝黑色的污渍,把一首诗的最后一句淹没。亚利斯塔有些懊恼地用手帕去吸墨,注意到所罗门的目光满溢而出,然后平滑、顺畅地收回来,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连贯的字母,声音毫无波澜起伏,就像没过脚又退回的海浪。于是亚利斯塔下意识地再次转动钢笔,这门选修本就充斥着语焉不明的古代诗歌,大多被盲目信仰和怪异的民间风俗浸泡得发白发烂,他选这门课只是为了学分,其他人多半也是如此。午后三点的暖光让人昏昏欲睡,前排空无一人,学生大半在支着脑袋打瞌睡,所罗门把有些散下来的头发理到耳后,教室过于空旷,他把粉笔扔进盒子,亚利斯塔突然意识到所罗门在和他对话。他双手撑在讲台上,声音几乎是戏谑的:……如你们所见,在阳光充足、空气清新的古代因蒂斯乡间,当然更多是在更原始,或者说尚未发展的大陆,针对转变与抛弃的学说方兴未艾——两者显然都是针对他们自己的表皮。在诗文的末尾,作者描述了自己在幻听中耳闻的谜语,并把这个问题抛给读者。这句话翻译颇具争议,我最喜欢的译文是“何物会失去?”。历史上这个谜语的解答众多,或许它们也是谜题本身。然后所罗门在讲台清理资料和书籍,转身离去,教室归于嘈杂,人流从亚利斯塔身边经过,他突然感觉嘴里有种难以描述的甜味,脑海中灵感一闪,他明白这番演讲(已经不能称之为授课了)完全是为了他,不分场合、人数、时间地为了他,从空空荡荡的肋骨深处发出回声。于是亚利斯塔也理解了所罗门一定会在楼梯的拐角处等着他去追问,他完全无需慌张紧迫。亚利斯塔抱着一沓书离开教室,看到所罗门靠着栏杆抽烟,于是问他:关于您今天……您今天有没有时间?



没有。他干脆而直白地回答,然后自己也意识到语气过于斩钉截铁了:事实上,教书已经不是我的主业了……学校里没有我的办公室。所罗门伸手要一支笔,然后在他发的纸质资料上唰唰地写下编号和书名,他似乎是习惯性地把最后一个字母拖长,然后在手上留下了蓝黑色的一团污渍。喔,不小心递了那只钢笔。所罗门不自然地抹食指上的印记,抿了抿嘴唇,说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在图书馆看看,我不确定它们是否还在原位。亚利斯塔向他道谢,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轻松,因为事态目前为止镇定而冷却。就像他一直表现的那样,而他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,亚利斯塔认真勤奋、教养良好,期待自己成为一名法律工作者,没有人会怀疑他能否取得从业资格证。亚利斯塔向他的教授问问题,一边听讲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,然后顺带着提起所罗门,因为他自称曾经在法律系授课,但他对此人毫无印象。教授颇不以为然地露出微笑,说所罗门离职很早,而且在没有离职前就是怪人,往黑咖啡里加肉桂粉和棉花糖,他某天决定成为一名文员(经过长时间的思索和回忆,教授不确定地说,似乎是格洛弗父子公司),于是当即写了一封辞职信,当天下午就收拾了办公桌的杂物。自然,离开和回来都是他个人的选择,他个人的选择当然也包括研究和讲解法律,和公开宣传未开化地的怪力乱神。亚利斯塔认真、诚恳,而不过多发表意见地听完,道谢之后离开,虚掩上门。教授想,因为他一直很有礼貌。


所罗门想,如果他真的是一名讲师,他其实应该感谢亚利斯塔.图铎。这间教室里有一部分原本是为猎奇,结果大失所望;更多人是瞄准了飘忽不定的授课内容、忽略不计的作业,心慈手软的分数,然后上课补觉;他现在很擅长记住人脸,也许有点太擅长了,有几个名字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。图铎对大部分课时同样缺乏兴趣,他会坐在前排,用漂漂亮亮的厚本子记笔记,偶尔提出或回答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,但足够显示出他真的学习了这门课程。现在他站在他面前,棕发束在脑后,几缕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脸上,看着面前的瓢泼大雨和升起的凉意,他没有表情时神态迷茫而怪异的冷漠,像一张白纸,睫毛卷翘,空旷的蓝眼睛盯着雨幕。所罗门撑开伞,亚利斯塔听到声音之后被惊醒一样回头,所罗门问他:你接下来有事吗?亚利斯塔回答:没有。然后有些犹豫地看着他,所罗门说:那我们去喝杯咖啡怎么样?于是他们肩并肩地走在雨中,走入室内,温暖的灯光让亚利斯塔轮廓模糊,所罗门注意到,他往咖啡杯里加奶的时候亚利斯塔看着自己,闻到了好奇的味道,他往后靠,问亚利斯塔:你的书看得怎么样了?




不安的神情在那张脸上一闪而过,有点像抽查作业,亚利斯塔用好学生犯错的样子说:……我尽力翻译了拉丁文的文本,但是对梵文确实一无所知,正在通读教材。所罗门忍俊不禁,然后和颜悦色地说:那关于我呢?你查到了什么?平静的蓝眼睛看着他,温和的质疑和询问,他解释道人的思维是一面镜子,而记忆是穿梭其间的光,有时能被捕捉。亚利斯塔绞着他苍白细长的手指,安静片刻,看着他的眼睛,然后说:我了解到,您曾经是一名新锐画家,以独特而怪诞的风格引起评论界的关注,然而很快就销声匿迹;我无法得知您进入格洛弗父子公司的具体时间,但在数年前发生过两桩极为可疑的谋杀案,每一起都出现了高层职位空缺,有一位董事晋升快速得有些不妥,离职的原因含糊不清,似乎和某种令人不安的偏好有关——当然,这仅仅是道听途说。我跟您讲这些,并不是要摊牌、展示力量或是如何,是因为我睡前想到您说过的话,然后在某个不在现世的地方梦到了您。




所罗门笑了一下,轻声说:你很适合做这个。在我眼中,数千人中或许只能有一个人面目清楚,你是其中之一。亚利斯塔的手指握紧杯柄又送开,表情重归冷漠:我只是对您的谜语感到困扰。所罗门的身子向前倾:我早已选择了一条不同的道路,不能为你解答。亚利斯塔,如果你转身离开,你会过差强人意的人生,几十年后手腕上戴着调过几百次的表,坐在壁炉边的摇椅上读报,抚摸垂耳猎狗当做消遣,你的财富已然是子女的囊中之物,你还没有死,但人人都知道怎么写你的讣告,来纪念你充实、完整、高尚的一生。人们鲜有行差踏错的机会,去发现和揭露世界表层下的真实,鲜有一个真正能没入火焰、追奉天启和异质渴慕的时机。然后所罗门向后靠在软垫上,把凉掉的咖啡一口喝掉。时间过去太久,若非他的直觉一向准确无误,亚利斯塔的思维在光照的洞见下一览无余,急不可耐,渴望撕裂某物,所罗门会决定不再浪费时间。




然后亚利斯塔说:请你告诉我,我该如何再次梦到飞蛾吞火。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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