柒露鸣响

爱你,是我做过最好的事

【血中心】杀身成仁

预警:精图乱舞第三弹,有可能令人不适的描写,有原创摄像机,有私货,很矫情但不想改了(。)


summary:万死的红色。



我的叔父在数月前去世,他无妻无子,平静地在家中柔软的大床上离开人世。倘若不是他的学生下午因他邀请造访,恐怕棺材里就要躺着一具腐尸了。我并非这位历史学者唯一在世的亲属,但在这个大家庭,只有我对第四纪稍有了解。他的财产,我不清楚去向,叔父留给我一箱箱枯黄陈旧、脆弱模糊的纸片。


我没有忘记老师的教诲,那些自第四纪流传,以古弗萨克语记载,字迹颤抖纤细如垂死的纸张,永远不会遭虫蛀,往往是致人死命的毒药;黯淡无光的项链,繁复精致的戒指,受人忽视的小小物品也同样危险,只是更加少见。但我相信叔父不是因它们而死,否则他的死状会更骇人。我翻开唯一一本没有散架的一本书,动作轻柔,它并非古弗萨克语记载,而更像因蒂斯语的古老变体,字迹由混乱而幼稚,到清晰端正,每一页都有日期记录,我猜这是一本日记。


这当然引起了我的好奇,在接下来的时间里,我怀着极大的兴趣,孜孜不倦地阅读,但我没有认真地进行翻译工作——如果它包含重要的史料,为什么我的叔父不去完成工作呢?而仅仅把它当作畅销书阅读。在完成一小部分,我很快意识到继续阅读不可能给我带来美满的后果。我并不想考据作者的姓名,也无意查证它的真实性,如你所见,这只是个故事。




他当时年纪尚轻,比起微笑更多皱紧眉头,却并非是因为生活不如意,臂膀强健如铁匠,这里并没有敌人,但他为自己能保护父母和弟妹的力量自豪。他像牛犊一样在山林和草地间生长,如今因蒂斯版图的一个小小村庄,天边的云朵和被风吹起的树叶他都熟识,远离特里尔的白枫宫和熊熊大火。陈旧的银币上偶尔出现权杖人手和王冠的纹章,但他那时从不在意,只关注它能换到多少牲口;凝固的战车被刻在金币上,在风中翻滚的战车在旗帜上,即使是偏僻的小镇,也有为皇帝缴纳税款的义务,年复一年,红衣人来来去去。他对祂为数不多的了解在一次夏日暴雨,他在山坡上被浇得透湿,急急忙忙冲进最近的一间房舍,却被灰尘呛得咳嗽连连,抬头看到密布的蛛网和水波般的裂痕。血皇帝没有神庙,但全国各地都有祂的塑像。他出生前祂的石像就伫立在这被荒废的所在,也许在他父母出生前亦然。它白如石膏,面目因时间的流逝模糊不清,仿佛从来未经雕琢,他只看出隐约的人形。他没有看到力量、没有死亡、没有灾祸,并非伟大的战争之神,只是一片死寂。于是他走到它脚下,轻轻触碰白色石块,感受到针扎般的粗砺触感,绝非他熟悉的石头。他冒着大雨回家,一刻也不愿停留,心脏砰砰直跳,这是他对血皇帝唯一的了解。





有人认为他的人生在喝下魔药时改变,也有人说是那场只有一人幸存的战役,如果非要归根究底,也许是因为一个流浪者的到来,那个人也许是他,也许是她,甚至可能是一位祂,但他认为这只是它。吟游诗人很少造访此处,乞丐同样如此,他警惕地盯着眼前的流浪者,看到颤抖的嘴唇,破旧的长袍裹身,仅剩的一只盲眼苍白如浓雾,左侧的眼眶空洞漆黑,像火灾留下的灰烬。它低声祈求主人家的怜悯,只希望一些残羹剩菜和一条遮住眼睛的破布,声音谦卑而虚弱,自称冒充的先知,倘若他愿意,只管叫它骗子或乞丐。他满腹狐疑,到底让它进了家门,流浪者低声道谢,它说,愿血皇帝的眷顾永不降临此处。他当时冲动鲁莽,只是不满意,于是它露出微笑,说,那愿您接近祂的荣耀。当它离开家门时,对在场所有人行礼,深深弯腰,对他的父亲说,您的长子将会拥有诸位中最长的寿命。次年军队来这里征兵,因为这句话,父亲决定把他献给血皇帝。他对祂依旧一无所知。


他从一场战争中幸存,如果让多年后的他来评价,这不是英勇,而是年轻人特有的愚蠢,他当时应当更加珍视自己的性命,作为凡人之躯,也应该更敬畏非凡。但他那时只是血气上涌,似乎要把刀柄握进掌心,没有注意跳跃的火焰,厮杀都笼罩怪诞扭曲的色彩,更像一场无梦的睡眠,他在红月照耀下闭眼,醒来天色大亮,不知道时间已然流逝。数次这样的经历后,他即将尝到非凡的味道,与战场上的幸运儿一起,站在神像脚下,高声道,唯信仰伟大的战争之神。白色雕像的陈旧也许是故意为之,依旧面目不清,石头上布满劈砍痕迹,它手握生锈权杖,黑铁冠冕锋锐如刀,他们向它献祭战俘的血液和生命,鲜红自它头顶滚滚而下,却染不红它惨白坚硬的脸庞。他想起一次触摸,他摸到白色石块,手上也许已经沾了血或内脏碎块。他喝下滚烫的魔药,至此踏上道路,但他的问题依旧缠绕不去:血皇帝。


他理所当然地加入一支小队,队长和他同样年轻,大嗓门,步调轻快,总是在篝火旁轻轻哼着小调。他从前怀疑过血皇帝是否存在,这个问题如今不能问出口,否则他就要用鲜血浇灌神像;于是他换了个问题:你对血皇帝有什么了解?队长当时搂着个漂亮姑娘,女孩和他听完都哈哈大笑,幸亏他当时没有嚷嚷出声。队长挠挠下巴,说,你知道那些顶着满脑袋蛇的东西吧?一个个美得不得了,低下头却想着怎么把你的脑袋生啃下来,森林因为她们爬满毒蛇,还有瘴气和瘟疫,你死在林子里,一扭头的功夫就只剩骨头了。我只知道那里有天被烧成白地了,满天都是灰,过了不久在他妈的七月大雪飘飘。女孩突然咯咯笑起来,问是她好看还是蛮子蛇女漂亮。他找别人问,大多数时间得到惊恐怪异的眼神,有时得到讥讽嘲笑;于是他去问战俘,他生长的地方用不着那种曾经人人会说的北方语言,但人人都听得懂祂的名字,有时是几句意义不明的咒骂,或者是一口唾沫,他慢慢能听懂两句重复最多的尊名,伟大的万王之王和至高无上的审判者,他也见到暗色皮肤的南大陆人,他们大多不怕死亡,他只记得有个半脸毁容的美丽少女,嘶声尖叫有火!都是火!像一条受惊的蛇。


他入睡前前会诵念尊名,感谢祂今日依旧没有把他带走。而祂的恩惠不至于此,他吞下更多魔药,直到某天才惊觉已经有年轻人喊他队长。他的问题问过很多人,老迈的工匠抬起混浊的眼珠,若有所思:祂那时还有一个凡人的名字……我当时只是小男孩,每天诵念的执政官有两位。……那一位很少在公众面前出现,祂当时说过什么我早就不记得了,我骑在长辈肩上,看到棕发蓝眼,祂的声音不大,但你就是听得清清楚楚。工匠摇了摇头,继续说,再后来是血皇帝,当时,我的妻子是比我好太多的工匠,他们要她做一件嫁衣,配得上皇后的嫁衣,她很好地完成了任务,日夜咳血,疲惫而死。那个女孩出身高贵,年轻美丽,但凡人怎么配当血皇后?她也不配穿这身衣服……但我从没有见过那么红的女人,缠绕砍头一样的红色项链,头戴红色冠冕,好像脖子马上会被鲜亮的红色压断。唯一让我安慰的是,穿过这身衣服的少女,没有一个比我妻子活得长。


他的位置越来越高,能够目睹的力量也越来越大,他的问题在高序列面前多半没有问出口,但偶尔也得到过机会,冰冷绵长的注视和无可奉告,或者不伦不类的谜语等他猜,他见过祂后裔的其中几位,没有一出生就因不相邻途径特性燃烧尖叫或扭曲成血肉阴影的几位,蓝眼睛如同冰冷的水。当他感觉自己在逐渐成为钢铁时,不禁回忆起预言,他离开后再也没有回到故乡,四季如常的小村庄,那里是一切如常,还是已经被血皇帝的眷顾席卷?这类问题来的短促、突然,他没有太多时间思考。






幸存者有时幸运,有时意味耻辱。而他的那次都不是。意想不到的天使降临战场,色彩鲜明的火四处燃烧,他的肩头被火焰长枪贯穿,仰倒在地,能闻到泥土湿润的味道,他看看太阳的高度,现在可能是正午,他的头枕着死人的腿,想,这样去死也不坏。而就在此时此刻,白日猛地下坠成黄昏,太阳凭空被抹去。他眨眼,再眨眼,烧灼的气味不止来自他的伤口,更来自天空和云层,这并非落日,而是点燃战争的大火,把天空烧得鲜红。他尽自己所能地呼吸,只感受到了满嘴的灰尘,铁锈般的血味,祂的旋律不是铁蹄也不是杀声,仅仅是万籁俱寂,头顶有热风呼啸。他注意到自己的伤势,一定断了好几根肋骨,但还能缓慢地在尸体间爬行。他没有在后日具体记下自己看到了什么,是前所未见的大火还是雪白骸骨?是席卷众生的红披风还是蓝色湖泊冻成黑铁?但他一定看到了辉煌和荣耀,以及无与伦比的恐怖和疯狂。





一人生还的战斗结束后,他回到特里尔,再次饮下滚烫灼热的魔药,他对血皇帝的探究到此结束,至此之后只剩信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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